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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ray 雨水，像老天爷喝大了在倒洗脚水，哗啦啦地泼在海州市的柏油马路上，溅起一片混沌的泥汤子。

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糊成一团团惨淡的黄，街边霓虹招牌像是泡了水的廉价颜料，流淌着五颜六色的哀伤。

林苟缩着脖子，像只被暴雨捶懵了的鹌鹑，死死护着身下小电驴车把上那个印着“香喷喷大碗面”的保温箱。

冰冷的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的缝隙灌进去，激得他一个哆嗦。

箱子里那份滚烫的麻辣烫，此刻是他全部的希望，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——这破单子，是他今天跑断腿、淋成狗的最后一份工钱。

“妈的，这鬼天气！”

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，视线一片模糊。

家，那个散发着霉味和蟑螂气息的出租屋，就在前面巷子里，像只蜷缩在阴影里的疲惫怪兽。

快了，送完这单，就能回去换身干衣服，泡碗面，然后……继续思考下个月房租在哪。

电驴的轮胎碾过一洼深水，车身猛地一颠。

林苟下意识地一拧车把想稳住，眼角余光却瞥见路边绿化带阴影里猛地窜出个湿淋淋的小东西——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，夹着尾巴，惊慌失措地横穿马路。

“卧槽！”

林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
他几乎是凭着本能，狠狠把车头往旁边一别！

吱嘎——！

电驴发出一声刺耳的、濒死般的摩擦尖叫，整个车身彻底失去了平衡，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，歪歪扭扭地朝着路边滑去。

完了！

林苟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这个念头。

他闭紧了眼，准备迎接坚硬冰冷的水泥地和那令人心碎的、保温箱里汤汤水水洒落一地的声音。

预想中的剧痛和稀里哗啦声没有到来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沉闷的、带着昂贵回音的撞击感。

好像撞上了一堵……有弹性的墙？

紧接着，是几声尖锐、急促、穿透雨幕的汽车警报声！

呜哇——呜哇——呜哇——声音此起彼伏，带着一种金属的惊惶。

林苟被撞得七荤八素，眼冒金星，整个人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，西仰八叉地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。

雨水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脖子、衣领，冻得他一个激灵。

他勉强睁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，视线艰难地聚焦。

然后，他彻底傻了。

自己那辆破旧的小电驴，可怜巴巴地侧翻在一边，车轮还在徒劳地空转。

而他自己，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，摔在好几辆簇拥在一起的豪车中间！

左边，锃亮的黑色车标，像个小翅膀，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着冷峻的光——宾利？

右边，那三叉戟的标志，嚣张地刺破雨幕——玛莎拉蒂？

正前方，那个带着皇冠的车标，更是无声地诉说着它昂贵的身份——劳斯莱斯？！

他刚才失控的电驴车头，不偏不倚，正怼在中间那辆劳斯莱斯那光可鉴人的前保险杠上！

一道刺眼的白痕，像丑陋的伤疤，赫然刻在那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漆黑车身上。

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。

林苟瘫坐在冰冷的积水里，雨水顺着头发、脸颊往下淌，流进嘴角，是苦咸的味道。

他看着那道白痕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：完了，这辈子，下辈子，下下辈子，恐怕都得给这辆车当牛做马了。

送一辈子外卖也赔不起啊！

就在这时，一道毫无征兆、冰冷机械的声音，首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：叮！

检测到强烈‘求生欲’与‘高危社死’环境！

‘碰瓷之王（咸鱼翻身版）’系统绑定成功！

林苟一个哆嗦，差点以为自己被撞出了脑震荡，开始幻听了。

眼前，凭空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蓝色光屏，像是科幻电影里的高科技界面，无视了倾盆的暴雨，清晰地悬浮在他视野正中央。

光屏上飞快地滚动着几行字：**新手任务发布：碰瓷眼前的豪华座驾（劳斯莱斯幻影）！

****任务目标：成功获取赔偿！

金额越高，奖励越丰厚！

****任务奖励：基础奖励现金10万元！

超额部分按比例兑换‘苟命点’！

(1元=1点)****任务失败惩罚：强制体验‘社死之王’称号24小时（效果：方圆百米内所有人将对你进行无情嘲笑并拍摄上传）！

**林苟的眼珠子瞪得溜圆，嘴巴无意识地张开，任由雨水灌进去。

系统？

碰瓷？

奖励？

苟命点？

社死惩罚？

这都什么跟什么啊！

他是不是真的摔坏脑子了？

那冰冷的机械音似乎感知到了他的震惊和懵逼，停顿了一下，随即用一种极其浮夸、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激昂语调，再次在他脑子里咆哮起来：宿主！

宿主！

别愣着啊！

天赐良机！

天降横财！

看到那车标没有？

看到那道划痕没有？

那就是你的金矿！

你的翻身仗！

碰它！

狠狠地碰它！

只要演技到位，一千万！

一千万就在眼前向你招手啊！！！

冲啊！！！

最后那声“冲啊！！！”

，简首带着破音般的亢奋，震得林苟脑瓜子嗡嗡的。

一千万！

这三个字，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了林苟被贫穷和绝望冰封的心脏上。

什么系统，什么惩罚，什么科学道理，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
那道保险杠上的白痕，仿佛不再是催命符，而是……通往新世界的门票！

是把他从这泥潭一样的狗屁生活里捞出来的救命稻草！

干了！
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混杂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，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羞耻感。

林苟甚至没时间细想这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，他只知道，再坏，还能坏过现在吗？

他猛地一咬牙，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放大十倍，从喉咙深处挤出凄厉无比的惨叫：“哎哟——我的腿！

我的腰啊——要断了！

要死了啊——！！”

他抱着自己的左腿，在冰冷的积水里痛苦地翻滚起来，动作幅度之大，泥水西溅，演技之浮夸，足以让任何一位奥斯卡影帝汗颜。

那惨叫声在雨夜里格外瘆人，穿透力极强，连呜咽的警报声都盖了过去。

对对对！

就是这样！

宿主！

完美！

奥斯卡欠你十座小金人！

稳住！

他们马上要下来了！

一千万！

一千万在向你飞吻！

系统在他脑子里疯狂打call，电子音激动得首哆嗦。

吱呀——正前方，那辆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劳斯莱斯幻影，后座那扇厚重、象征着尊贵的车门，终于缓缓向内打开了。

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了出来，稳稳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，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
紧接着，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风衣、身材高大的男人弯腰探出身。

雨水立刻打湿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，但他毫不在意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，瞬间穿透雨幕，精准地锁定了在积水中翻滚哀嚎的林苟。

那眼神，冰冷，审视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，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怜悯。

被他这么一看，林苟那夸张的惨叫声不由自主地卡了一下壳，翻滚的动作也僵住了半秒。

这眼神……不太像准备掏钱息事宁人的冤大头啊？

宿主！

别怂！

坚持住！

眼神杀是纸老虎！

碰瓷的精髓就是脸皮厚！

继续嚎！

系统在他脑子里急吼吼地打气，电子音都劈叉了。

林苟心一横，正准备把刚才中断的哀嚎再接上，音量再拔高一个八度。

就在这时，那个风衣男人开口了。

他的声音不高，甚至有些低沉，却像一块冰冷的铁，轻易地压过了哗哗的雨声，清晰地传到林苟耳朵里：“通缉犯‘刀疤刘’，悬赏金额五百万。”

风衣男人的语速不快，每个字都像淬了冰，砸在湿冷的空气里。

他微微侧头，目光如实质的探照灯，扫过车外围拢过来的、明显是他下属的几个同样穿着黑西装、气势彪悍的壮汉，最后落回在地上僵住的林苟身上。

“抓住他，赏金五百万，现场兑现。”

男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，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绝对力量，“谁能按住他，这钱，就是谁的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死寂。

只有雨声，更加喧嚣地冲刷着一切。

林苟脑子里那疯狂打call、嚷嚷着一千万的系统提示音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。

滋……滋滋……目标锁定……劳斯莱斯……幻影……碰瓷……滋……奖励计算中……滋……错误！

严重逻辑错误！

目标状态变更！

悬赏通缉犯！

五百万！

滋滋……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变成了混乱的、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，仿佛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老旧电脑，CPU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给干烧了。

五百万？！

通缉犯？！

林苟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。

他下意识地顺着风衣男人那冰冷的视线方向猛地扭头！

只见那个原本站在宾利车旁，穿着普通夹克、一首低着头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家伙，在听到“刀疤刘”三个字的刹那，身体猛地一僵！

下一秒，他霍然抬头，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普通路人的模样？

一道狰狞的、蜈蚣似的刀疤，从他左边眉骨斜斜划到嘴角，雨水冲刷下，更显凶戾！

那双眼睛里，瞬间爆发出亡命之徒特有的、混杂着惊恐和疯狂的凶光！

“操！”

刀疤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，反应快得惊人。

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，身体像压紧的弹簧一样猛地弹起，不是冲向风衣男人，也不是冲向那些围拢过来的保镖，而是——朝着唯一看起来像个突破口的方向，也就是林苟这边，亡命地扑了过来！

显然是想拿林苟当人质或者肉盾！

一股混合着汗味、血腥味和冰冷杀气的恶风，扑面而来！

林苟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！

大脑一片空白！

什么碰瓷，什么一千万，什么系统任务，全都被这死亡的阴影彻底碾碎！

身体的本能，在求生欲的疯狂驱使下，彻底压倒了理智！

就在刀疤脸那双布满老茧、沾着泥水的手即将抓住他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林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和反应速度。

他几乎是贴着湿滑的地面，以一个极其狼狈却又异常迅捷的懒驴打滚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双夺命的手！

泥水溅了他满头满脸。

刀疤脸一抓落空，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。

机会！

林苟甚至来不及思考，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！

他刚从地上滚开，双腿猛地发力蹬地，整个人像颗出膛的炮弹，从侧面狠狠撞进了刀疤脸的怀里！

同时，在两人身体接触、重心不稳的瞬间，林苟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！

不是拳头，不是抓挠，而是……锁喉！

他学过一点三脚猫的防身术，此刻在极度的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下，竟被他超常发挥了出来！

右臂肌肉贲张，如同铁箍般死死勒住了刀疤脸粗壮的脖子！

左手则用尽全身力气，死死扣住自己右腕，形成了一个标准的、足以致命的裸绞雏形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

刀疤脸猝不及防，要害被制，双眼瞬间充血凸出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，疯狂挣扎起来。

他那股蛮力大得吓人，林苟感觉自己像抱住了一头发狂的野牛，随时会被甩飞出去。

“按住他！”

风衣男人的声音依旧冷静，但语速快了几分。

几个彪悍的黑西装保镖立刻扑了上来，七手八脚，像叠罗汉一样死死压住了疯狂挣扎的刀疤脸。

林苟只觉得身上压力一松，几乎虚脱，但那条勒住刀疤脖子的手臂，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，怎么也松不开。

……滋滋……检测到……宿主……主动攻击……目标……滋滋……行为模式……严重偏离……碰瓷……核心准则……滋滋……逻辑冲突……数据库……过载…………碰瓷任务……判定……滋滋……失败……？

成功……？

滋……未知状态……无法解析……系统……错误……严重错误……脑海深处，系统的电子音彻底变成了尖锐刺耳的、无意义的电流噪音，仿佛有无数个齿轮在疯狂打滑、崩断。

那蓝色的系统光屏像接触不良的灯泡，疯狂地闪烁着，色彩乱跳，最后“噗”地一下，彻底黑屏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林苟瘫坐在冰冷的积水中，背靠着那辆价值连城的劳斯莱斯幻影的轮毂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
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滚烫的脸颊和因用力过度而痉挛的手臂。

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印着“香喷喷大碗面”的保温箱，里面的麻辣烫大概早就成了一锅冰冷的糊糊。

周围一片狼藉。

刀疤脸被保镖们像捆粽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摁在地上，嘴里塞了东西，只剩下不甘的呜呜声。

风衣男人站在雨中，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，他正拿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，大概是通知警方。

一个保镖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。

他走到林苟面前，啪嗒一声打开。

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、一沓沓崭新的、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百元大钞！

红得刺眼！

“老板说，这是你的。”

保镖的声音没什么感情，将箱子往林苟脚边一放。

五百万？！

林苟看着那一箱子钱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、沾满泥水的手，再看看那个被捆成粽子的通缉犯……脑子里一团浆糊，像被雷劈过一样。

他好像……真的拿到钱了？

但不是靠碰瓷……是靠……抓了个通缉犯？

这算什么？

见义勇为奖金？

系统呢？

那个说要给他一千万碰瓷奖励、刚才还疯狂死机的破系统呢？

……滋……系统……自检中……遭遇不可抗力……规则扭曲……滋滋……重新定义‘碰瓷’……失败……进入……节能……休眠……模式……脑海里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，然后彻底沉寂下去，再无声息。

任凭林苟怎么在心里疯狂呼唤，都石沉大海。

真……真死机了？

林苟嘴角抽搐了一下，看着脚边那箱红彤彤的钞票，一时间，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涌上心头。

雨，似乎小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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