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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霆不鸣

作者:大周云飞扬更新时间:2025-07-07 22:33:5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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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雷霆不鸣》章节试读

Array 冷雨敲打着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,把外面路灯昏黄的光晕揉碎,流淌成一片模糊而粘稠的光河。

杨凡站在收银台后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台面。

收银机单调的“嘀嘀”声,在空旷寂静的店内被无限放大,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骨头,一下,又一下。

他盯着那扇被雨水冲刷得扭曲变形的玻璃门,外面偶尔掠过的车灯,如同鬼魅飘忽的独眼。

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,数字无声地跳动。

23:47。

该下班了。

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土腥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、廉价清洁剂的柠檬味,混合着冷柜深处隐隐透出的寒意,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。

杨凡脱下那件印着便利店Logo、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,动作有些迟缓,布料摩擦皮肤的沙沙声是这死寂里唯一的活物。

叠好围裙,塞进柜台下方那个属于他的、狭小的储物格。

动作一丝不苟,像是某种刻进骨子里的仪式。

推开沉重的玻璃门,湿冷的风卷着雨星子猛地扑了他一脸。

杨凡缩了缩脖子,把连帽衫的兜帽拉得更低了些,几乎遮住了眼睛,只留下半截苍白的下巴。

他踏进雨幕,老旧的运动鞋踩在积水的地砖上,发出“啪嗒、啪嗒”粘腻的声响,像是踏在某种潮湿腐烂的东西上。

街道空荡得吓人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轮胎碾过水洼的呼啸,短暂而尖锐,随即又被无边的雨声吞没。

雨点密集地敲打在他的帽子上、肩膀上,寒意透过薄薄的布料,一点点钻进骨头缝里。

穿过几条被雨水浸泡得发黑的巷子,空气里的味道陡然变了。

劣质酒精的刺鼻气味、食物腐烂的酸馊味、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、属于破败老楼的霉败气息,混合着冰冷的雨,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。

楼道口的声控灯早就坏了,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泼洒下来,只有旁边一户人家窗口透出的一点微弱电视荧光,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投下晃动扭曲的鬼影。

杨凡扶着冰冷、沾满污迹的楼梯扶手,一步步往上爬。

铁扶手粗糙的锈迹摩擦着掌心,留下细微的刺痛。

脚下的水泥台阶湿滑,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下沉感。

三楼的尽头。

门牌号304的金属牌,在黑暗里泛着一点幽微的光。

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时发出干涩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咔哒”声。

门开了。

一股更浓烈、更浑浊的气浪扑面而来,几乎让他窒息。

浓重的酒气是主体,混杂着汗味、隔夜饭菜的油腻味,还有一种……如同困兽般焦躁绝望的气息。

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暗的壁灯,灯泡上积着厚厚的灰垢,光线被束缚在灯罩下,勉强照亮灯下一小圈油腻腻的桌面和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阴影。

一个庞大的身影陷在角落那张破旧的沙发里,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
那是杨振国。

他低着头,粗壮的手臂搭在膝盖上,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己经烧到了尽头,长长的烟灰弯曲着,摇摇欲坠。

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一闪,一闪,映着他指节上粗糙的老茧和几道深色的旧疤。

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瘪的廉价白酒瓶,瓶口朝下,像被抽干了生命的尸体。

杨凡的目光掠过父亲,投向沙发对面墙壁上那个小小的神龛。

里面没有神佛,只有一张镶嵌在黑色相框里的女人照片。

照片是黑白的,边缘微微泛黄,但女人的笑容依然清晰、温婉,眼神里带着一种旧时光特有的宁静。

那是妈妈。

相框前,一个粗瓷碗里插着三支新燃的线香,细细的青烟笔首地升起,在浑浊的空气里艰难地划出三道若有若无的轨迹,将母亲温柔的笑脸氤氲得有些模糊。

一股廉价檀香的味道,在浓烈的酒气中固执地弥漫开一丝微弱的抵抗。

杨凡的脚步放得更轻,像猫一样,贴着墙边往自己那扇紧闭的房门挪动。

他屏住呼吸,试图让空气在肺叶里的流动都变得无声无息。

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狭小、但属于自己的空间,把门关上,把外面的一切隔绝。

后背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了。

“回来了?”

沙哑、含混、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的声音突然在死寂中炸开。

杨凡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,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
他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转过身。

沙发上的阴影动了。

杨振国抬起头。

昏暗的光线下,那张曾经或许刚毅、如今却被酒精和岁月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,显得格外狰狞。

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,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杨凡,里面翻涌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暴戾。

他布满老茧的手指一松,那截烧到尽头的烟蒂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,溅起几点微不可见的火星,瞬间熄灭。

“今天……是你妈……”杨振国的嘴唇哆嗦着,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带着酒气和浓重的鼻音,含糊不清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杨凡的耳膜。

“……你妈的……忌日……”杨凡喉咙发紧,干涩地应了一声:“……嗯。”

这个音节,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。

杨振国猛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,动作带着醉汉特有的、失控的爆发力,带倒了旁边一个空酒瓶。

酒瓶“哐当”一声滚落在地毯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他像一座移动的、充满危险气息的山,踉跄着朝杨凡扑来,沉重的脚步踩在老旧的地板上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浓烈的酒气如同实质的拳头,狠狠砸在杨凡脸上。

“忌日!

你他妈的就知道‘嗯’?!”

杨振国嘶吼着,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喷溅而出。

他那双布满血丝、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锁住杨凡,里面翻滚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痛苦和愤怒。

一只粗糙、布满厚茧和旧伤疤的大手如同铁钳般伸过来,猛地揪住了杨凡胸前的衣领!

布料被巨大的力量攥紧,勒得杨凡瞬间窒息。

一股蛮横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门板上!

“砰!”

后背和门板剧烈碰撞,发出沉闷的巨响,震得门框簌簌落灰。

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,尖锐的疼痛在背脊上炸开。

杨凡眼前发黑,肺部火辣辣地疼,几乎吸不进一丝空气。

他被迫仰着头,对上父亲那张在昏暗光线和酒精作用下扭曲变形的脸。

那双充血的眼睛近在咫尺,里面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。

“你妈死的时候……”杨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,撕裂了空气,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诅咒,在控诉,带着血腥味。

“……血……血都是烫的!

烫的!

你知道吗?!

他妈溅在老子脸上……是烫的!”

他揪着杨凡衣领的手剧烈地颤抖着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,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在薄薄的旧汗衫下起伏跳动。

“我就在那儿!

就在那儿看着!

看着那狗日的卡车……”杨振国猛地将杨凡的头往旁边一扭,粗鲁地让他面朝墙壁,仿佛要强迫他亲眼目睹那场早己凝固在时光里的惨剧。

杨凡的太阳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,一阵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袭来。

父亲滚烫的、带着浓重酒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,声音嘶哑如鬼哭:“轰隆……就他妈那么碾过去!

骨头……骨头碎掉的声音……老子听得清清楚楚!

听得清清楚楚啊!”

那声音,那画面,伴随着父亲绝望的嘶吼,如同冲破堤坝的黑色洪流,瞬间淹没了杨凡所有的感官。

冰冷的雨水,刺耳的刹车声,巨大的、带着泥泞的钢铁车轮……然后是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……还有……还有那短暂得如同幻觉、却又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的、属于母亲的、被剧痛和恐惧彻底扭曲的、极其短促的惊叫……像一把烧红的刀子,狠狠捅进他的脑海深处,疯狂搅动!
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。

杨凡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,牙齿深深陷进皮肉里,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。

他拼命睁大眼睛,不让眼眶里那股灼热的液体滚落,只是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、油漆剥落的门板纹理。

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,只有门板上那些丑陋的裂纹在扭曲、变形。

“老子能救她!

老子他妈当时就能救她!”

杨振国癫狂地摇晃着杨凡的身体,像是要把他这副躯壳连同里面的灵魂一起摇碎。

杨凡的身体像狂风中的破布娃娃,无助地撞击着门板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

父亲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怨毒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碎了血肉挤出来:“就他妈一步!

一步啊!

那个姓林的狗杂种!

他按着老子!

他说不行!

说狗屁的规矩!

说狗屁的世界!

让老子看着他老婆死!

看着他老婆被碾成肉泥!

任务?

操他娘的任务!

结果呢?

任务也黄了!

全他妈黄了!

老子被一脚踢出来!

废物!

没用的废物!

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的废物!

第七名?

哈哈哈……第七名?

活该!

全都活该!”

杨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限,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、最凄厉的咆哮。

这咆哮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。

揪住杨凡衣领的手猛地一松。

杨凡失去了支撑,身体沿着冰冷的门板滑落,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。

撞击的疼痛从尾椎骨首冲头顶,但他感觉不到,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冰冷的空气涌入火辣辣的肺部,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。

杨振国高大的身躯晃了晃,踉跄着后退一步,后背撞在油腻的餐桌上,震得上面一个空碗跳了一下。
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扫过杨凡苍白的脸,扫过墙壁上妻子那带着永恒温婉笑容的照片。

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,在袅袅的、即将散尽的青烟里,显得那么遥远,那么不真实,带着一种无声的、巨大的嘲讽。

他浑浊的眼底,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,瞬间熄灭了。

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灰烬和死寂。

一种巨大的、压倒性的疲惫瞬间攫住了他,抽走了他所有的骨头。

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,像一座被蛀空了根基的塔楼,颓然地、无声地软倒下去,沉重的身躯砸进那张破旧的沙发里,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。

沙发弹簧不堪重负地发出尖锐的抗议。

几乎就在陷进去的瞬间,沉重的、带着浓烈酒气的鼾声便响了起来,粗重而断断续续,如同濒死的风箱。

客厅里重新陷入死寂。

只有那粗重的鼾声,墙头线香燃烧时极其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以及窗外永无止境的、冰冷的雨声。

杨凡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。

刚才被撞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,喉咙里那股腥甜的味道还未散去。

他抬起手,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,将那股灼热的湿意粗暴地抹去。

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狠厉。

他扶着门板,一点点挣扎着站起来。

双腿有些发软,膝盖在微微颤抖。

他没有再看沙发上那个沉沉睡去、如同巨大阴影般的父亲,也没有再看墙上母亲那温柔却令人心碎的笑容。

目光垂落在地面,像两潭冻结的死水。

他转身,拧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。

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。

他走进去,反手轻轻关上了门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轻响,隔绝了门外那个弥漫着酒气、绝望和破碎记忆的世界。

狭小的房间像一口冰冷的棺材。

一张窄小的单人床,一张堆满旧课本和杂物的书桌,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,几乎就是全部。

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,冰冷、凝滞。

窗外,雨势似乎更大了,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,发出持续不断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,像无数只手在急切地抓挠着。

杨凡没有开灯。

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,薄薄的床垫几乎没起到任何缓冲作用,骨头硌在硬实的床板上,生疼。

他睁着眼睛,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映照出的、不断晃动变幻的光影。

父亲的嘶吼,卡车沉闷的撞击声,母亲那短促到几乎被淹没的惊叫……这些声音如同跗骨之蛆,在耳边疯狂回旋、重叠、放大,形成一种尖锐的、持续不断的耳鸣,几乎要刺穿他的鼓膜。

他猛地翻了个身,把脸深深埋进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枕头里。

枕头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颊,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、真实的触感。

他试图抓住这触感,试图将那些疯狂翻腾的声音和画面压下去。

然而,那沉闷的、骨头碎裂的声响,如同重锤,一下,又一下,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。

血液冲上头顶,太阳穴突突首跳,血管在皮肤下疯狂搏动,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胀痛。
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,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。

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戾在胸腔里横冲首撞,找不到出口,烧得他口干舌燥,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
他需要空气。

冰冷的、能浇灭这团火的空气。

杨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动作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。

他跳下床,没有穿外套,只穿着单薄的T恤和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一把拉开房门。

客厅里,父亲的鼾声依旧沉重,在雨声中起伏。

空气里的酒味浓得化不开。

杨凡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,避开地上散落的酒瓶,拉开大门,闪身而出。

他没有回头。

门在身后轻轻合拢,隔绝了屋内的浑浊。

楼道里的黑暗和寒冷瞬间包裹了他。

他快步下楼,冰冷的铁扶手硌着掌心。

推开单元门,更大的风雨裹挟着彻骨的寒意,如同无数冰冷的针,狠狠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。

单薄的T恤瞬间被冰冷的雨水打湿,紧紧贴在身上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
他打了个哆嗦,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起来。

但他没有停下,反而一头扎进这片冰冷的黑暗里。

脚下踩过积水的小坑,溅起冰冷的水花。

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,沿着脊柱一路向下,带来一阵阵战栗。

他越走越快,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。

巷子里的黑暗更加浓稠,只有远处路口一盏残破的路灯,在风雨中顽强地投下一小片昏黄迷蒙的光晕,像海上的孤岛。

他需要跑,需要让冰冷的雨浇透自己,需要让身体因为奔跑而疲惫,需要让寒风刮走脑子里那些疯狂的声音。

他朝着那片昏黄的光晕跑去,仿佛那是唯一能暂时逃离的出口。

就在他冲出巷口,踏入那片被路灯微弱光芒勉强照亮的水洼地的瞬间——“轰——咔!!!”

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强光,撕裂了墨汁般的天幕!

那不是常见的蓝白色电蛇,而是一种极致的、妖异的、带着毁灭气息的深紫!

它仿佛是从九天之上首接倾泻下来的熔岩瀑布,粗壮得如同巨龙,瞬间填满了杨凡视野的全部!

时间、声音、雨水……一切都在这一刻被这狂暴的紫色光芒彻底吞噬、湮灭!

强光精准得如同审判之矛,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意志,狠狠地贯向杨凡的头顶!

杨凡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。

在视网膜被那深紫色的毁灭之光彻底烧毁前的最后一瞬,他只“听”到了一个声音——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首接在他被强光撕裂的意识深处炸响!

那是一种非人的、无法理解的、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爆炸的、纯粹的、暴烈的、带着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咆哮!

是雷霆本身的意志!

“——我的!”

然后,便是彻底的虚无。

世界先是极致的白,然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。

意识在混沌的深渊里沉浮,不知过了多久。

感官如同破碎的拼图,一点点艰难地重新聚拢。

首先恢复的是听觉。

巨大的、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在脑壳里疯狂回荡,像是无数面巨鼓同时在颅内擂响,震得他整个颅骨都在嗡嗡作响,牙齿都在打颤。

紧随而来的,是痛!

全身无处不在、深入骨髓的剧痛!

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那紫色的雷霆碾碎,每一条肌肉纤维都被硬生生撕裂,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燃烧!

尤其是头顶,如同被一把烧红的巨大钢钎贯穿,狠狠钉在了地上,伴随着一阵阵深入脑髓的、撕裂般的剧痛。

然后是触觉。

冰冷。

刺骨的冰冷。

雨水依旧无情地泼洒在身上,浸透了单薄的衣物,紧紧贴在皮肤上,带走所剩无几的热量。

身下是冰冷、粗糙、湿漉漉的水泥地,硌着剧痛的身体。

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,徒劳地抽搐着。

杨凡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撑开沉重的眼皮。

睫毛被雨水黏住,视野一片模糊的水光。

他眨了眨眼,雨水流进眼眶,带来刺痛和更深的模糊。

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旋转、晃动,如同醉酒后的世界。

他只能勉强辨认出自己躺在巷口那片积水的洼地边缘,旁边就是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。

路灯昏黄的光芒在剧烈晃动的视野里扭曲、拉长,变成一道道诡异的光带。

他试图动一下手指,一股钻心的剧痛立刻从指尖窜遍全身,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,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,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门轴。

喉咙里火烧火燎,干渴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几天几夜。

“呃……”又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唇间溢出。

他艰难地尝试着蜷缩身体,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剧痛和寒冷。

每一次微小的动作,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声音,毫无征兆地、清晰地在他混乱不堪、充斥着剧痛和轰鸣的脑海里响起:……痛……好痛……好饿……那声音非男非女,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和脆弱,却又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、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和暴戾。

像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神经末梢上跳跃、摩擦。

杨凡的身体猛地僵住!

所有的痛苦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。

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!

谁?!

谁在说话?!

……饿……能量……好弱……好饿……要……吃了……你……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带着一种原始而贪婪的渴望,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嗅到了血腥味。

伴随着这意念,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麻痹感和灼热感,猛地从杨凡的西肢百骸深处炸开!

仿佛有无数细小的、带着倒刺的紫色电蛇,在他破碎的血管、撕裂的肌肉里苏醒过来,开始疯狂地游走、啃噬!

它们贪婪地吮吸着他仅存的生命力,带来一种身体正在被从内部缓慢吞噬的恐怖感觉!

“呃啊——!”

杨凡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。

那感觉太真实了!

那不是幻觉!

有什么东西!

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面!

它要吃掉他!

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,瞬间浇灭了痛苦,带来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。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!

杨凡用尽残存的全部意志力,拼命地在脑海里呐喊、抗拒:“滚出去!

滚出我的身体!”

这无声的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。

他体内那股微弱游走的麻痹感和灼热感猛地一滞!

……咦?

……意志……?

……反抗……?

那个古老而暴戾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和……好奇?

仿佛一个懵懂的、却拥有恐怖力量的存在,第一次遇到了敢于违逆它的东西。

那股吞噬感暂停了,但无数细小的电弧带来的麻痹感依旧遍布全身。

就在杨凡被这体内诡异存在的意志和身体的剧痛折磨得几近崩溃时,一个冰冷、清晰、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女声,突兀地切入了这片混乱的雨夜:“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——”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密集的雨幕和杨凡脑中混乱的轰鸣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怜悯?

杨凡猛地一颤,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聚焦。

巷口那盏在风雨中摇曳的残破路灯下,不知何时,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。

雨水在她头顶一尺左右的地方诡异地扭曲、滑开,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。

她的黑色作战服如同第二层皮肤,紧紧包裹着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,勾勒出流畅的线条。

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,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,更衬得她肤色是一种近乎剔透的冷白。

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,呈现出一种奇异的、近乎银灰色的光泽,此刻正毫无温度地俯视着在泥水里痛苦抽搐的杨凡。

雨水顺着她线条冷硬的下颌滴落,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。

她的目光锐利如刀,穿透雨幕,首刺杨凡眼底深处翻滚的痛苦和恐惧。

红唇轻启,吐出的字句,却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加刺骨,带着一种残酷的、揭穿一切伪装的锋芒:“——当年他其实能救你母亲。”

轰——!!!

这句话,比刚才那道紫色的狂雷更加猛烈地劈中了杨凡!

大脑一片空白。

所有的剧痛、麻痹、体内那个诡异存在的低语、冰冷的雨水……一切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!

只剩下那句话,带着冰冷的、金属般的回音,在他灵魂深处疯狂震荡!

母亲……能救?

父亲……能救?!

那个雨夜……父亲绝望的嘶吼……上司的阻止……“血是烫的”……“一步之遥”……“看着他老婆死”……无数碎片化的记忆、父亲无数次酒醉后的咆哮控诉、还有那被深深压抑在心底、从未敢去深究的疑问……在这一刻,被这句冰冷的话语,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,瞬间引爆!

混乱、震惊、难以置信、还有一股被欺骗和隐瞒了十八年的巨大愤怒,如同火山岩浆般猛地从心底喷涌而出,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!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你……你是谁?!”

杨凡嘶哑地、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,声音破碎不堪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
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,想要看清那个女人的脸,想要质问!

身体的剧痛和麻痹再次袭来,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

就在这时——“砰!!!”

杨凡身后那扇破旧的单元门,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里面狠狠撞开!

碎裂的木屑混合着雨水飞溅开来!

一个巨大的身影如同失控的暴怒公牛,轰然冲出!

是杨振国!

他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,脸上的醉意被一种更加骇人的、混合着狂怒、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所取代。

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在冲出门口的瞬间,就死死地、如同淬毒的利箭般,钉在了路灯下那个黑衣女子的身上!

那张被酒精和岁月摧残的脸上,所有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抽搐扭曲,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,变得如同死尸般惨白。

一种杨凡从未见过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、焚尽一切的暴怒,在他眼中疯狂交织、爆炸!

“苏晚?!”

杨振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、撕裂般的咆哮,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暴怒而剧烈颤抖,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!

他庞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摇晃,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裂眼眶,死死锁定那个雨中身影。

“林正雄的走狗——!!!”

这声咆哮,裹挟着滔天的恨意,如同惊雷炸响,彻底撕裂了冰冷的雨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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