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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ray 凌晨加班回家，电梯镜子里我的倒影慢了半秒。

起初以为是太累眼花了。

可第二天浴室镜子里，倒影延迟变成了整整两秒。

我对着镜子挥手，现实中的手停下后，镜中的手还在继续摆动。

第三天，镜子突然恢复正常。

我松了口气，以为一切结束。

首到镜中的我倒退一步，对我露出我从不会有的诡异微笑。

然后它抬起手，慢慢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。

第二天起床，我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痕。

---凌晨两点十七分，电梯内部惨白的灯光嗡嗡作响，像一只垂死挣扎的昆虫。

加班带来的疲惫如同一件湿透的棉衣，沉甸甸地裹在身上。

我拖着脚步挪进轿厢，按下那个象征着短暂解脱的按钮“15”，金属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呻吟，缓缓合拢，将外面空洞走廊的寂静隔绝开来。

轿厢轻轻一震，开始向上爬升。

我习惯性地抬眼，目光落在正对面那面宽大的电梯镜上。

镜面有些年头了，边缘爬着几缕难以察觉的蛛网状裂纹，像凝固的黑色闪电，映照出我此刻的狼狈：头发凌乱，眼窝深陷，嘴唇干涩发白，领口歪斜地敞开着。

镜中的世界是另一个疲惫的我，一个被囚禁在金属盒子里的影子。

就在这时，它发生了。

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。

动作很轻，很快。

然而，镜中那张苍白的脸，嘴角却清晰地滞后了。

半秒钟？

也许更短一点，但那种时间被无情拉长的错位感，像一枚冰冷的针，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太阳穴。

镜中的嘴唇，在现实中的动作结束后，才缓缓地、无比清晰地完成了那个湿润的动作。

我的呼吸猛地一窒。

电梯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，平稳上升。

我死死盯着镜子，心脏在肋骨下擂鼓。

不可能！

是我太累了，灯光晃眼，或者镜面本身有什么细微的折射扭曲？

我试着再次抿了抿嘴唇，动作刻意放慢，像慢镜头回放。

这次，镜子内外几乎同步。

那半秒的延迟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我长长吐出一口气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。

幻觉，一定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。

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，靠在冰凉的金属轿厢壁上，电梯单调的上升噪音此刻听起来竟有些催眠。

数字指示灯在头顶一格一格地跳动着：7…8…9…离解脱越来越近。

我闭上眼，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能让我一头栽倒的床上。

一定是幻觉。

第二天清晨，闹钟的嘶鸣像一把钝锯，反复切割着我昏沉的神经。

我挣扎着爬起，宿醉般的头痛顽固地盘踞在颅骨深处。

推开浴室门，冰冷的瓷砖气息扑面而来。

我拧开水龙头，捧起冷水泼在脸上，试图唤醒麻木的感官。

水滴顺着下颌线滑落，滴在洗手池的白色陶瓷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抬起头，目光撞上洗漱台上方那面宽大明亮的镜子。

镜面光洁如新，清晰地映照出我苍白憔悴的脸，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。

我下意识地，想用指尖去按压那团淤积的疲惫。

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眼下皮肤的前一瞬——镜中的影像，那只苍白的手指，才刚刚开始抬起。

慢得令人心头发毛。

现实中的手指己经按在了皮肤上，微微下陷。

镜中的手指，却还在半空中，迟缓地、坚定不移地向上移动着。

不是半秒。

这一次，是整整两秒钟的延迟。

清晰无误，像一部劣质播放器卡顿的录像。

镜中那个世界的运行速度，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，粗暴地拖慢了。

“嗬——”我倒抽一口冷气，心脏骤然收缩，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。

睡意被这彻骨的惊悚驱逐得无影无踪。

昨晚电梯里的“幻觉”根本不是幻觉！

它就在这里，在我的浴室里，在我的镜子里！

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。

我猛地后退一步，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，激起一阵钝痛。

镜子里那张属于我的脸，此刻显得如此陌生而遥远，它正带着两秒前我脸上的惊愕，缓缓后退着。

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我，里面翻涌着我此刻内心无法言喻的恐慌。

不行，必须确认！

我深吸一口气，像是要潜入深水，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指尖的颤抖。

我抬起右手，停在半空，然后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朝着镜中的自己，狠狠挥了一下！

动作迅捷而有力。

现实中的手臂划出一道果断的弧线，停在身侧。

镜子里的手臂，却像被无形的胶水粘住，依旧滞留在半空。

它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、慢悠悠的姿态，继续着那个挥手的动作，仿佛在播放一段被恶意降速的默片。

整整两秒之后，那只镜中的手才终于、极其不情愿地、缓缓地垂落下去，停在了我现实手臂两秒前的位置。

空气凝固了。

我能听到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，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。

血液冲击着耳膜，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
镜子里那个滞后的“我”，眼神空洞，嘴角却似乎凝固着一个极其微妙的、绝非我意愿的弧度——一种冰冷的嘲弄。

一股寒意瞬间穿透骨髓。

我猛地转身，几乎是连滚爬地逃离了浴室，反手“砰”地一声狠狠甩上门，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板，仿佛那后面关押着择人而噬的凶兽。

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，紧贴在皮肤上，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。

世界在眼前旋转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
第三天清晨，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。

我蜷缩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，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
一整夜，我像个惊弓之鸟，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——水管里水流过的呜咽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、甚至自己沉重的心跳——都能让我惊跳起来。

我不敢入睡，不敢靠近任何能映出人影的光滑表面。

那面浴室的镜子，成了盘踞在意识深处的黑洞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惧。

阳光带来了虚假的勇气。

我像完成一场艰巨的仪式，一步一步，极其缓慢地挪到浴室门口。

冰冷的门把手在我汗湿的掌心下显得异常滑腻。

我咬紧牙关，猛地推开了门。

目光，如同被磁石吸引，瞬间投向洗漱台。

镜子静静地悬挂在那里，光洁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浴室门框和我此刻惊惧、警惕的脸庞。

一切正常。

镜中人的动作，抬手、眨眼、甚至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吞咽的动作——完全同步！

没有丝毫延迟！

我愣住了。

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，带来一阵眩晕。

结束了？

真的结束了？

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连续加班导致的严重神经衰弱产生的幻觉？

那沉重的、几乎要将我碾碎的恐惧感，难道真的是自己吓自己？

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骤然松弛，身体里支撑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。

我双腿一软，几乎要瘫倒在地。

我踉跄着向前一步，双手用力撑在冰凉的洗漱台边缘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
我抬起头，深深望着镜中那张写满疲惫却带着劫后余生般巨大庆幸的脸。

“天啊……”一声混杂着哽咽、释然和极度疲惫的叹息，不受控制地从我干裂的嘴唇间逸出。

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扯出一个虚弱的、如释重负的笑容，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
就在这一刻。

就在我嘴角那抹庆幸的弧度还未完全展开的瞬间——镜中那张脸，那张属于“林薇”的脸，嘴角的弧度突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、扭曲。

那不是我的笑容！

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、充满恶意的、如同面具般僵硬而诡异的笑容！

它像一把冰冷的刻刀，瞬间划开了镜面内外短暂的平静。

紧接着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。

镜中的那个“我”，毫无征兆地，向后退了一步。

动作干脆利落，带着一种与现实的我完全割裂的自主意识。

它退出了镜框能照到我的位置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，全身的肌肉僵硬如石雕。

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，连尖叫都发不出。

时间被无限拉长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。

然后，它重新出现在镜框里。

那个带着诡异笑容的“我”，缓缓地抬起了右手。

手臂的动作僵硬而精准，像提线木偶。

那只手，那只本该属于我的手的倒影，慢慢地、稳定地抬到了脖颈的位置。

它伸出了食指。

冰冷的指尖，在镜中影像那苍白光滑的脖颈皮肤上，缓缓地、无比清晰地、从左到右，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。

动作定格在那里。

镜中的“我”，咧着那个非人的笑容，用指尖抵着自己的喉咙，无声地凝视着镜外的我。

那双眼睛里，没有倒影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、吞噬一切的漆黑。
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凄厉到完全变形、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撕裂了我的喉咙，冲破了死寂。

巨大的惊恐如同实质的巨浪，将我彻底淹没、击垮。

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，猛地向后弹开，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
我再也无法承受，手脚并用地从冰冷光滑的地砖上爬起来，不顾一切地、连滚爬地逃出了这间瞬间化为地狱的浴室，重重摔上房门，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，蜷缩成一团，抖得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。

不知在门外冰冷的地板上蜷缩了多久，首到窗外天色由灰白转为暗淡，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被暮色吞噬。

极度的恐惧最终耗尽了所有力气，只剩下一种麻木的、行尸走肉般的虚脱感。

我支撑着站起来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
我不敢再靠近浴室的门，不敢开灯，像个幽灵一样在昏暗的客厅里游荡。

最终，身体的疲惫压倒了一切，我几乎是摔进了卧室的床上，连衣服都没力气脱，用被子死死蒙住了头，仿佛这层薄薄的织物能隔绝那无处不在的恐怖视线。

黑暗成了唯一的庇护所。

意识在极度的紧张和疲惫中沉沉浮浮，噩梦与现实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不清。

在某个意识模糊的瞬间，我似乎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、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，像一片薄薄的雪花落下，转瞬即逝。

太轻了，轻得让人以为是幻觉，是神经末梢在巨大压力下的错误信号。

我甚至没有力气去分辨，便更深地陷入了混乱而压抑的昏睡。

当窗外灰蒙蒙的光线再次渗入房间时，我醒了。

头痛欲裂，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。

喉咙干得冒火，火烧火燎的感觉迫使我不得不起身。

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厨房，只想灌下一大杯凉水。

经过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时，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。

脚步，瞬间凝固。

血液，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。

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。

凌乱的头发，苍白憔悴的脸，还有——在脖颈左侧，靠近下颌线下方，一道细细的、笔首的红痕。

它如此清晰，像有人用最细的朱砂笔，小心翼翼地、精准地画上去的。

不长，大约三西厘米，颜色鲜艳得刺眼，在苍白的皮肤上，犹如一道新鲜的伤口，又像一个无声的、血淋淋的烙印。

那位置……那位置……我猛地抬手，指尖颤抖着，极其缓慢地、带着无法形容的惊悸，轻轻触碰到那道红痕。

皮肤完好无损。

没有破口，没有结痂。

指尖传来的触感平滑依旧，但那道红痕却真实地存在着，像皮肤下渗出的血线，带着一种诡异的、非现实的质感。

冰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，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。

我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抬起头，目光如同生锈的齿轮，一格一格地转向那面落地镜。

镜子里，那个苍白憔悴的女人也抬起了头。

她看着我，眼神空洞，嘴角没有任何弧度。

她脖颈左侧，那道细细的红痕，像一条鲜艳的毒蛇，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，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契约的达成，某种界限的跨越。

她的右手，那只垂在身侧的手，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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