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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ray 入秋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

那天傍晚，林夏正蹲在灶台前煮南瓜粥，煤气灶蓝色的火苗"呼呼"***锅底，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，香气混着沈向阳的笑声在小屋里弥漫。

小黑蹲在门口，耳朵突然动了动，紧接着，豆大的雨点"噼里啪啦"砸在石棉瓦上。

"坏了！

"林夏慌忙起身去关窗，却听见"啪嗒"一声——沈向阳扶着椅子刚学会走路没几天，这会正摇摇晃晃往雨里扑，手里还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红薯。

"阳阳站住！

快回来！

"她边喊边冲过去，话音却被雨声撕碎。

小黑突然窜到孩子跟前，蹲坐在泥水里挡住去路，湿漉漉的尾巴扫在沈向阳脚边。

"汪！

"黑狗仰头看着小主人，鼻尖还沾着泥点。

沈向阳咯咯笑着伸手去拽狗耳朵，"小黑，玩！

"林夏一把捞起浑身湿透的孩子，水珠顺着发丝滴在沈向阳脸上，"听话，咱们进屋躲雨。

"小家伙却扭动着身子**说：“妈妈，玩！”

手里的红薯蹭在她肩头。

小黑也跟着凑热闹，在泥地里撒欢打滚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林夏刚洗好的床单。

"小黑！

"她气得直跺脚，可黑狗却摇着尾巴，叼来沈向阳的小雨靴，湿漉漉的眼神仿佛在邀功。

林夏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弯腰给孩子套上雨靴，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。

雨越下越大，厨房的石棉瓦开始漏雨，一滴、两滴，很快变成密密麻麻的水帘。

林夏手忙脚乱地搬来塑料盆接水，沈向阳却觉得好玩，伸手去抓滴落的水珠，差点打翻盆子。

"别闹！

"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，可孩子哪懂这些，自顾自地玩得开心。

突然想起鸡棚还没遮雨，林夏咬咬牙，披上破旧的雨衣就往外跑。

头发被雨水糊在脸上，几缕发丝黏在泛白的嘴唇边，顺着脖颈往下淌的水，将褪色的T恤浸得紧贴脊背，裤腿在奔跑时被泥水溅成斑驳的深色。

她在雨幕里跌跌撞撞地冲向鸡棚，脚下的胶鞋陷进泥坑，每一步都要用力拔出，仿佛被无形的手拽着脚踝。

雨幕中，十只小鸡挤在角落瑟瑟发抖，她顾不上雨水灌进脖子，抓起地上的木板和塑料布，在风雨中搭建临时雨棚。

木板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掌，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流，可她不敢停——要是小鸡被淋坏了，这2个月的心血就白费了。

塑料布在狂风中扑打她的脸，好几次险些被吹走，她只能用膝盖死死压住边角，牙齿咬着绳子打结。

等她浑身湿透地回到屋里，天已经全黑了。

沈向阳玩累了趴在椅子睡着了小黑蜷着躺在阳阳脚边，林夏轻轻把阳阳抱起放在床上。

简单擦了把身子，就着冷掉的粥胡乱扒了两口，准备开始写小说。

可当她给孩子盖被子时，却发现沈向阳紧闭着双眼，小脸烧得滚烫。

"阳阳！

"她的心猛地揪起来，慌忙打开灯。

沈向阳迷迷糊糊地哼唧着，小脸通红，额头烫得吓人。

林夏手忙脚乱地翻出母亲塞进行李箱的小儿退烧药，手抖得差点撒了药。

沈向阳把吃进的药吐了一大半出来，只喝一点退烧糖浆。

雨夜的山路泥泞不堪，这时根本没法带着阳阳去镇上的卫生院。

林夏只能用温水沾湿毛巾，一遍又一遍地给孩子擦身体降温。

小黑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，安静地趴在床边，时不时抬头看看沈向阳。

整整一夜，她守在床边，数着窗外的雨声，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
第二天清晨，雨还在下。

林夏看见杨叔像往常一样绕道走过小院再去菜地，急忙拉开门叫住杨叔“杨叔，帮帮忙，阳阳发高烧，我要去镇上卫生院！”

杨叔看见林夏通红的眼睛和床上发烧的孩子。

"这是咋了！

"老人立刻放下手里的菜篮，转身冲进雨里。

没多久，他举着一把新鲜的苦瓜叶回来："快！

现在雨太大路不好走，先用这个搓额头和手心，土法子，有用！

如果还不能退烧，我帮你背阳阳去镇上的卫生院。”

在杨叔的帮助下，也不知道是阳阳喝的糖浆和吃下去一点点药加苦瓜叶的作用，沈向阳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了下来。

看着孩子重新露出笑容对着林夏喊了一声“妈妈，阳阳饿”。

林夏靠在墙上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。

杨叔临走时留下一把晒干的艾草："晚上烧些艾草水，给娃泡泡脚，去去寒气。

"她攥着这些干艾草，突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过的话："当妈了才知道，孩子打个喷嚏，当娘的心里都揪着的。

"夜深了，沈向阳和小黑都沉沉睡去。

林夏打开台灯，看着电脑屏幕上《芒星二》的第四章终于完稿。

键盘缝隙好多灰也没来得及清理，鼠标垫上留着沈向阳的手印，这些生活的痕迹，此刻都成了她灵感的源泉。

窗外，雨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透过窗台上的几盆多肉洒在布艺的桌面上。

林夏望着熟睡的孩子，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。

她知道，未来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，有欢笑，有泪水，有疲惫，也有温暖。

用笔尖记录下这一切，用生命守护这份最珍贵的平凡。

她新建了一个文档，敲下一行字："以前总觉得，作家要写尽世间波澜壮阔，要描绘最跌宕起伏的故事。

可当我抱着发烧的孩子在雨夜徘徊，当我用颤抖的手喂下第一勺退烧药，当我看见杨叔冒雨送来救命的苦瓜叶，才明白最动人的故事，从来都藏在这些狼狈又温暖的瞬间里。

当妈以后，我不再追逐虚无缥缈的远方，因为我的孩子，就是我生命中最真实的史诗。

那些准备遗忘的身影和刻骨铭心的瞬间，和永远睡不够的凌晨，都在书写着这个世界上最平凡，也最伟大的传奇——母亲。

"林夏翻开日记本，耳边总响起杨叔那句"丫头，有事儿言语声"，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：生活关上所有的门时，总有人会为你推开一扇窗。

那扇窗里漏进的，是陌生人的关切，是绝境中的援手，是黑暗里突然亮起的灯。

原来，最深刻的坚强，不是独自吞咽苦难，而是在摇摇欲坠时，敢伸手握住那束温暖的光，在相互支撑里，把苦涩的日子，熬成照亮前路的火。

林夏写于凌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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